□ 冰夢吳衛(wèi)
【連網(wǎng)】 挺羨慕現(xiàn)在的幼兒,因為他們隨時都可以撒撒嬌,然后年輕的媽媽便寸步不離陪伴左右。
上班途中就親見一個步履蹣跚的孩童,挎著大大的竹籃子站在一棵高高的槐樹下仰面朝天盯著滿樹槐花。在他身邊,有一位穿著破洞褲,十分時尚的媽媽,架著一個人字扶梯,一手緊緊抓住槐樹枝,另一只手采摘串串槐花,每扔下一串,下面翹首以盼的孩子便咯咯大笑一會。然后挪動步子,去撿!有時因為彎腰太急,便一屁股坐在槐花上,于是索性就不用起來,揪著槐花一朵朵塞進嘴里。
這花比超市那些美味佳肴更香甜嗎?未必,但卻讓孩子十分開心,因為它是媽媽花,所以如此心花怒放。
五月槐香,我的五月童年已經(jīng)相去甚遠了。
舌尖上的中國,讓世界向往中國造的美味。
初夏的溫潤讓槐花綻放的晶瑩剔透,正是造就新美味時刻。
我的老家是一個極其平凡的村落,在備戰(zhàn)備荒的年代,因為儲糧儲草而聞名蘇北,上了《人民日報》的頭版!而成就這輝煌歲月的正是我的爺爺。盡管如此,我記憶中的童年依然是省吃儉用的。
我家的老宅子也曾有棵老槐樹,這棵老槐樹似乎成為家中取之不竭的百寶箱。爺爺每年會精心挑選一枝直爽粗壯的枝干,鋸下來用火燒一下,殺殺青去去水性,然后作為鐵叉的柄,奶奶會挑選細一些的做鐮刀柄。我則撿剩下的小枝條拴上舊布條或麻繩去打陀螺。陀螺也是用槐樹枝刻成的,木質(zhì)硬密度好,一鞭子下去,足足能旋轉(zhuǎn)兩三分鐘。
而五月,槐樹開花的季節(jié),媽媽就用槐花做各種食品。
五月的魅力就在這里!
五月有多美?海棠已經(jīng)綠肥紅瘦了。人間四月已經(jīng)芳菲盡了,五月仿佛只剩下綠,綠油油的世界,突然在萬樹叢中,古槐樹默不作聲地孕育了一樹槐花,從淡綠到乳白,一串串一叢叢,密密麻麻爭相開放,好不熱鬧。
花似乎比樹葉更著急,滿滿占據(jù)枝頭。有一棵古槐樹,五月花季遠遠就能嗅到花香,那香味沒有桂花濃,卻無比清甜幽香!槐花的美,美在潔白,美在清香素雅。路過樹下,深吸一口氣,仿若整個春夏都在身體里。
槐花的美,不僅美在色白味香,更美在它的食用,秀色可餐。
捋一把鮮嫩槐花塞進嘴里,鮮涼甜津,清爽可口!《救荒本草》將槐花記載為在饑荒年間為救饑人們不得不食用的食物。現(xiàn)在看來,這樣的定義就有失偏頗了。因為槐花不僅可食而且富含維生素AB,黃酮、鐵鎂鋅鉀磷等,清熱解毒,涼血潤肺,大量的纖維素還能促進消化。
但我的童年也許是,盡管我沒有把它當(dāng)作度荒,至少很多大人們是這樣的。
沒有把它認為是度荒,是因為每年都盼這個季節(jié),媽媽會做各種槐花美食。
槐花開放時,我們?nèi)視弥窀腿ゴ颍桓拖氯ィq如雪花飄落,同時也蜜蜂飛舞,那陣勢是不是特別詩情畫意。采摘槐花的過程非常快樂,亦如今日所遇見的母子采花圖景!只是覺得那時媽媽也穿破洞褲,但縫補的很規(guī)整,那記憶中樸素的媽媽很美。
采滿一竹簍槐花,媽媽背著回家,我在后面時不時偷抓一嘟嚕塞在嘴里,仿佛美猴王偷吃了靈丹一樣開心。偶有察覺的媽媽會回頭看著我,說:“慢點嚼,別咬了舌頭。”多年后才知道有句俗語叫“饞咬舌頭,餓咬腮”。
后來媽媽索性折了一支綴滿槐花的槐樹枝,讓我扛著,我就把頭藏進花海里,左邊捋一口,右邊捋一串,吃得不亦說乎。每當(dāng)媽媽把這個事講給我現(xiàn)在的孩子聽,他們總會說:“爸爸的童年好精彩!”
想想也是,盡管我們70后的童年不及如今孩子見多識廣,玩具都是高科技,但我們那貧瘠的童年滿滿的都是純天然的樂趣。
回到家媽媽便仔細揀出每片槐葉,去掉花梗,留下純槐花晾在蘆葦席上,曬成槐花干以后隨時食用。
年復(fù)一年都那么期盼槐花開放,媽媽都會趁著剛采時新鮮,當(dāng)天一定少不了來一盤清炒槐花、涼拌槐花。家里飼養(yǎng)了幾只老母雞,每天或多或少下幾個雞蛋。所以媽媽最拿手的就是槐花炒蛋,在那個時代,這可是很奢侈的美食了。
晾干的槐花被媽媽貯存在一個陶罐子里,隔三岔五媽媽會用它來做槐花餃子,過節(jié)會做槐花肉包子,熬一鍋槐花粥,那個節(jié)便無比豐盛了。
槐花就這樣開在我家的餐桌上。
轉(zhuǎn)眼,餐桌開滿槐花的日子離開我?guī)资炅恕?/p>
家里那株老槐樹,留下懷念無重數(shù)。
五月依舊,槐花依然,而我突然發(fā)覺這伴隨我童年的媽媽花做的媽媽飯卻越來越少了。
是因為我大了,我們忙了?
原來都不是,是因為媽媽老了。
回家,五月哪兒也不去,因為這個月不僅有槐花更有母親節(jié),我要帶媽媽去采槐花,我來打,讓媽媽撿。
我來背回家,晾干。
我要坐在小凳子上等媽媽親手包的槐花餃子。
平凡的日子也要過得如童年過節(jié)一樣隆重。
待媽媽歇下來,再給媽媽煮一壺永遠喝不完的槐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