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竇延忠
搬家到市區近二十年了,縣城的老房子還保留著,得閑就回去住一住。今年“大雪”那天,我在老房子里整理舊物件,目光不經意間落在床下踏板上的小木箱上。我緩緩蹲下,凝視著它,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20世紀70年代初,我獲得推薦上大學,準備著行囊。家里人口多,只有父母兩個整勞動力,連年透支,缺吃少穿。我們兄弟3人共蓋一床被子,母親將洗凈的被子給我帶上,還用舊毛巾做成枕套,填充麥草給我當枕頭。父親則將原本用來搭建豬圈的粗木棍鋸成板材,請木工制作了這個小木箱,以便我盛放零碎東西。這箱子長50厘米,寬40厘米,高20厘米,大小近似座椅面子。箱體漆成深紫色,正面有個鎖扣,沒有安裝把手,移動時只能用手端或者用繩子綁。這是我人生中擁有的第一件奢侈品,內心深處充滿了歡喜。
大學生活開啟。一間宿舍4張雙人床,住7個人,一個人一張鋪,余下的放行李。其他同學的行李箱或包裹都較龐大,我的箱子顯得最小巧。好在那時社會貧富差距不大,帶薪上學的同學和農家子弟的生活并無太大差異。艱苦樸素成為時代的精神追求,很多老師穿著工廠或者農場里勞動時的工作服站在講臺上授課。記得商店里有種回紡布,深淺兩種顏色,俗稱老粗布,一尺布票可以買二尺,價格也便宜。我是系黨總支委員,特意買了塊深藍色老粗布,請同舍擅長裁縫的馬同學幫助剪裁,借用教外語的蔣老師家的縫紉機為我做了件外套,在校和回家都穿,一直穿到畢業。物資匱乏年代,個人用品極簡,小箱子將就夠用,和我一起進校園,幾年后和我一起離開校園。
步入工作崗位,有了收入,生活條件有所改善。然而,作為長子,我需要照顧家庭。家中計劃蓋房,我把第一個月工資全額交給父母購買地基用的石頭。參加工作初期,我仍是單身漢,住在集體宿舍,依舊使用這個小木箱。直到結婚后,憑單位證明,買了二分計劃內硬木料,家中砍伐一棵楊樹,打了張七斗櫥和梳頭桌,小木箱由主角變成配角,退居二線,但它依然存放著物品,從未閑置。
風風雨雨50年,大學求學,分配工作,過上退休生活,其間去江南,下鄉鎮,進機關,再到市區,住房由小到大,越住越寬敞;家具更新了好幾茬,越換越新潮,只有小木箱沒有舍得丟棄。孫女在朋友圈里看到我點贊一篇倡導“斷舍離”的文章,責怪我言行不一。孩子難以理解老人的情感,我含笑不語。小木箱雖然無言,卻默默地見證了我的經歷和進步。它是一個時代物質生活的具象縮影,是我人生旅途中的親密伙伴,我將永遠珍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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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值班: 吳弋 編輯: 朱蕓玫
來源: 連云港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