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軍先
山芋可蒸可煮,還可以烀,但是燒出來的山芋口感最好了,焦黃、綿軟、噴香,簡直就是一種美味。童年時代,能吃上燒山芋的機會不是太多。如果能吃到,那真的就是一種享受。
農諺:山芋開花,必定搬家。是說山芋秧上一旦開出白色的花,山芋就成熟了,也就可以收獲了。其實,在山芋還沒有成熟的時候,我和伙伴們就會將壟溝上的山芋挖出來,找來干草和樹枝用火點著,先把山芋架在火上烤,過一會兒再把山芋埋進紅彤彤的火堆里,半個小時左右,用鐮刀把火堆扒拉開,就能看到外皮淺黃或黑乎乎的山芋了。
一人一個山芋,吃到烤熟的山芋就會喜不自禁,吃到半生不熟的山芋,就會齜牙咧嘴、叫爹罵娘。等到吃完山芋,抬頭一看,每個人的嘴上、臉上都已經變成黑色的了,大家相視而笑。
吃完了山芋,感覺肚子里有點東西了,又來了精神,四散開來割豬草,或者到收獲過的花生地里刨花生。所謂割豬草,是父親分派給我的差事,割多割少,他從不說我。別人家孩子都是每天規定割多少斤草,割少了就不讓吃飯。
有一次,本家四哥割的草沒達到大人規定的數量,不但午飯沒給吃,還挨了他父親一頓鞭打,他臉上的青斑持續了很長時間。后來,他就不和我們在一起割草了,怕我們貪玩影響他割草。
四哥小小年紀就輟學了,整天挑著兩只大草筐,到山上割草,每到中午,他都會挑著兩筐很重的草往社場趕,人被擔子壓得一晃一晃的,腰也早早地彎了,像個小老頭。
隊里負責稱秤的社員說:“你人不大,挑的擔子也太重了,足足150斤。”四哥那時也就十四五歲。再后來,他娶了媳婦,生了兩個孩子,但是,有一年春天,他竟一病不起,三十多歲人就走了。
那時候,山芋是主食,山芋收獲后,每頓不是煮山芋,就是烀山芋,把山芋裝進碗里,用筷子搗碎,我總能吃個肚兒圓。每到秋天,吃山芋時我就會長胖,不挑食,母親說我好養活。
在那個饑饉的年代,山芋就是上天賜給我的美食。有時在家里,母親燒鍋做飯的時候,我也會在灶膛里放上一兩個山芋,母親總是笑笑,說,小二子真喜歡吃山芋,然后她把山芋放進灶膛里火勢最旺的地方埋起來,飯做好了,山芋也就熟了。
母親把山芋從灶膛里用火叉掏出來,用布包起來,再把山芋上的灰吹掉,然后將山芋的皮揭開,微笑著把金黃色的山芋遞到我的手上。
那個秋天很漫長,直到下霜的時候,山芋才被全部起完,父母起早貪黑把隊里分的山芋用膠輪車運回家,在門口挖一個長方形的坑塘,把山芋放滿了坑塘,再在坑塘上面用玉米秸稈和稻草搭起來,這就是山芋窖了。一個冬天和一個春天,全家人就全靠這窖子里的山芋生活了。
能吃上燒出來的山芋,是我最開心的事。在家里,我想吃燒山芋,母親從不嫌麻煩,總是微笑著把燒得焦黃的山芋送到我手上。后來,母親不在了,我就再也吃不到燒得焦黃的山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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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值班: 吳弋 編輯: 朱蕓玫
來源: 連云港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