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海生
秋風起,夜初涼,葉落思鄉(xiāng)。一碗糖煮芋艿,又香又暖,泊在心頭。
山可以不游,水可以不玩,但是有些美味,到了時令,不得不食。“秋天吃芋頭,年年有余頭”,這里的芋頭,又叫芋艿,口感軟糯,清香淡淡,可以蒸,可以煮,可以煎,也可以炸,倍受人們寵溺,卻十分低調(diào)。糖煮芋艿便是如此,食材普通,制作工序又簡單,簡直唾手可得。
制作美食,切記要有耐心,不要太急,芋艿要挑好的,或者俏的。紅糖要挑黑的,或者深褐色的。砂鍋要挑質(zhì)地好的,且無滲漏的。芋艿去皮切塊,加水加糖,大火煮開,文火慢熬,煮至濃稠便可關(guān)火。多吃幾碗是可以的,吃完開開心心,嘴一抹走人。如果腦海里總想著媽媽的味道,便多了一層思念。
跟著母親去挖芋艿,就像趕大集買年糕一樣雀躍。剛從土里挖出來的芋艿,橫七豎八迷人眼,像一個個剛跳出泥潭的孩子,直至被褪去身上一層又一層的泥衣,最后露出白皙的皮膚,便有一種揚眉吐氣、出淤泥而不染的驕傲。河水輕流,從西到東,拂去塵埃,溫存了歲月。“貴妃出浴”這樣的表達形象卻不接地氣,看著它們在水里歡快地翻滾,想到了讀過的《水滸傳》,我還是喜歡用“浪里白條”來形容它們,自由而又灑脫。
可不是嗎?小時候的我們,奔跑在田野中,就是這般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累了就躺下來,四仰八叉地在秋草里徜徉,在張牙舞爪的秋風里歌唱;餓了就摘野果,掏地瓜,薅花生,烤土豆……秋色沐浴著我們,秋韻陶冶著我們,挖芋艿也是樂趣之一。
不同土壤開出不同的花,也結(jié)出不同的果。且不說蘇北與蘇南芋艿的不同,就是本地水芋和旱芋的口味也不一樣。小時候最常見的是家鄉(xiāng)的旱芋。每年暑假,芋艿開始上市,收獲之際,我便坐享母親的勞動成果。芋葉田田,芋梗亭亭,青碧如荷,又似小傘。這么美麗的外表,已經(jīng)令人垂憐,更何況植株下溫順賢淑的芋娘,帶著一群人參果一樣可愛乖巧的毛芋仔呢?我喜歡把芋葉當作草帽,蓋在頭上遮陽,更喜歡把芋艿從土里挖出來堆積成山。豐收的喜悅在夕陽下蔓延,直到星空燦爛,彎月如鉤,我才荷鋤而歸。烹制芋艿的方法很多,尤其是糖煮芋艿,已然定格在記憶里,深刻而雋永。
芋艿渾身都是寶。把芋梗收集起來,取出芋莖里面的汁液,涂抹在蟲叮蚊咬之處,可以消痛止癢。把芋莖和尖椒一起腌制起來,燒魚燒肉更是絕配。一口糖煮芋艿,一口酸辣魚肉,潤腸、沁脾、樂心,不由得于煙火處感嘆人間至味。
時隔多年,我還能想起自己躲在母親的身后,在芋艿的地溝里趕走了長蛇;和母親密謀合作,在芋艿的葉子下面捉到了野兔;在母親的右側(cè),幫著她推車,把芋艿拉回家。偶爾也會記得,為了讓我吃好,母親變著花樣,用蔥油煎過芋艿,用肥肉炒過芋艿,用桂花裝飾過芋艿,但是最令我念念不忘的還是糖煮芋艿。母親知道我的最愛,便不再“折騰”,于是一門心思繼續(xù)做糖煮芋艿,并把它做得很精致。
在《瓦爾登湖》一書里,美國作家梭羅曾說:“我愿意深深地扎入生活,吮盡生活的骨髓,過得扎實,簡單。”糖煮芋艿,不僅是一種簡約的生活方式,也是一種簡單的生活哲學。它教會我如何在物欲橫流的生活中,釋放心靈,專注于那些真正需要的喜愛的事情,讓我能夠更清晰地看到生活的意義。
糖煮芋艿,心動不如行動。
總值班: 吳弋 編輯: 朱蕓玫
來源: 連云港發(fā)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