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德
在黃葉飄零中攜小狗在曠野閑游,雖是衰草片片,芳菲殆盡,但見各種野草在秋風中揚著的籽穗,非但沒有一絲傷感,反覺一陣喜悅。
緊挨菜地竟有一株枯黃的蒲公英。它一粒粒微乎其微的籽兒牽扯著白色絨毛構成蓬松的圓球,貌似浩瀚宇宙中一個水晶天體,那籽兒猶如點點繁星。
手輕輕一觸,那絮狀絨球便解體,拖著白尾巴的籽兒隨風悠悠然飄拂而去。從此浪跡天涯,環游世界,悄無聲息地凋謝在歲月里,來年又為春天奉獻一份嫵媚。
與蒲公英種子相仿的是大薊。帶刺的羽狀綠葉圍著打青骨朵,開小黃花,結棕黑色小果的花柱頂端有蓬松成雪白的絨毛球。此刻我的思緒飛向遼闊草原:它多像策馬揚鞭放牧牛羊的游牧民帽子上的配飾啊!
河溝坡坎枯黃的蘆葦與茅草挨挨擠擠。晃晃悠悠的蘆花,隨風搖曳的白色茅草穗,它們呵護著藏于其間的無數小生命。這讓我想起它們帶給我們農村孩子的歡樂,也讓我想起苦熬冬寒的人曾用蘆花來暖腳暖身的往事。我突然明白:蘆花是在用生命的體溫回報饑寒的窮苦人吶。
踱進葦塘邊的枯草叢,狗尾巴草雖已干枯,但我依然覺得親切。枯穗在風中招搖,它是懷念過往的青蔥歲月?還是留念那段怦然心動的青春?
枯萎中有稀疏的綠葉和豆大的小黃花。我對這給予蕭瑟與荒蕪帶來生命驚喜的小草心生好奇,彎腰低頭細看:這是小時就熟悉且十分討厭但叫不上學名的“小鬼針”。它五頭六岔的枝條顯得很單薄。難怪啊!在這生存條件如此惡劣,競爭異常激烈的環境下,能生存就屬不易了,何況進入小雪節氣還頑強地用生命之綠守護這燦爛的小花!說真的,一直看不上這叫其俗名便感卑賤,覺得以往討厭它豬不吃牛不聞、人啊狗的一碰上便渾身粘滿黑色亂刺的植物,這時忽被它堅毅的品質感動,覺得以前對它的鄙視是一種大不敬。
它柔弱的枝條,每個枝丫都結有鵪鶉蛋大的蓬松刺球。正在長的是橄欖色,似熟非熟的是巧克力色,成熟的黑色刺球由帶鉤的刺棒組成。
我正想細看那鉤呢,小狗呼啦竄到我面前,沖我臉狂親一氣。我猜它想走了。
伸手抹臉抓起狗繩朝家走。一看小狗,刺猬似的,渾身粘滿“小鬼針”;低頭再看自己,褲腿和兩袖上都粘著“黑刺”。這時,我非但不慍不惱,還被這智慧的植物所感動:蒲公英、蘆葦等植物拓展繁衍后代的地域巧借風力,而“小鬼針”、蒼耳等雖無法依靠風力,卻能借助人的衣物和狗等動物的皮毛,把自己的子孫帶到世界各地安家落戶、開枝散葉。
這一粒粒濃縮生命旅程的結晶啊,誰沒演繹過歲月風華的千嬌百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