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高泰東
“西來一水繞城流”,漢王劉濞開鑿的運鹽河(老通揚運河)從揚州一路向東跑來,在小城姜堰兜了半圈后,又匆匆忙忙向東奔去。我家就在岸上住,河之陽。小院人家,多石板鋪設,我家卻如鄭板橋“一庭春雨瓢兒菜,滿架秋風扁豆花”。
那年想到種果樹。植橘兩株,橙黃橘綠,果真是一年好景。然,雖在淮南,畢竟江北,味寡淡,大不如江南。豈料,2016年春兩樹均未“爆青”,原來,它倆沒能挺住1月的連續(xù)低溫。
植梨,6年樹移栽。昔年“媽媽坐在梨樹下,紡車嗚嗚響”,如今“開滿梨花的樹下,紡車不再響”,傷感。秋天梨快熟時,來了響聲,每天上千架“小飛機”(銅綠金龜子,它的幼蟲蠐螬在地下取食花生、山芋)樹上降落。梨樹成了“國際機場”,一只梨上有幾十個!一連3年,“小飛機”如約而至。打藥不可取,設施成本昂,只得放棄。
改栽柿和紅石榴各一棵,春花秋果5年,病蟲低溫無煩擾,賞心樂事我家院。
汪曾祺寫過“專給大宅門送果子”的葉三,那些果子“全都從他手里過過”,除得四時之先、大、勻、香、甜外,都是“樹熟”。柿子從青、黃到橘紅都硬似鐵,不可食,但便于運輸,而一旦深紅有味即爛如泥,因而果園的柿子不能讓它像小院那樣“樹熟”,也因此果品店的柿子不及小院的“原味”。
霜降時節(jié),小院的柿子紅了,我想到南京的友人。
微信過去:你們在南京嗎?想寄一些柿子給你們。又不值錢,為什么要寄呢?我想到5點:一是寄給你們“事事如意”;二是我栽的樹;三是姜堰古老土種;四是施的雞肥;五是樹熟。同時發(fā)了一幅累累掛果的柿子樹圖片,既見“蛋”,又見“雞”。
友人回帖:老同學你好,我們在南京。你家小院里的這棵樹太漂亮了,太棒了。樹上的果實肯定好吃,我喜歡在秋天吃幾個柿子,今年就吃它吧,謝謝你。不過少寄幾個來,因為莫同學不愛吃,寄多了我一個人吃不了,壞了就可惜了。
快遞后我又發(fā)帖:人家的柿子早就摘了,我今天才摘,已經(jīng)熟了,但還是硬的,放幾天就軟了。想到一首南朝的詩,稍改今用:摘柿去快遞,寄與金陵人。江北無所有,聊贈一袋秋。
次日友人回帖:學兄你好(握手)“一袋秋”收到了,開袋之際,果然秋氣撲面,謝謝(合掌)。
一點“柿意”,也能“詩意”,生活真好。
想到王羲之、王獻之父子,王羲之《奉橘帖》“奉橘三百枚,霜未降,未可多得”、王獻之《送梨帖》“今送梨三百,晚雪,殊不能佳”存世。1600多年過去了,仿佛墨跡未干,橘、梨仍在路上,甜蜜的友情飽滿猶在。原來,古人今人的情感是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