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霖
持續(xù)一年半的“萬物的聲音”,是上海西岸美術館與蓬皮杜藝術中心合作的展覽,很受觀眾歡迎。它相當于一部微縮的西方美術史,尤其是19世紀至20世紀的百年進程,幾乎都可以在此追尋到脈絡。
“我(觀看者)只是一只朝向聲音打開的耳朵。聲音從靜默中來,抵達耳朵。畫作就是這聲音,就是一個和弦。”法國哲學家讓-弗朗索瓦·利奧塔如此描繪藝術的力量,這也是“萬物的聲音”名字的來源,以“物”貫穿敘事,溯源現當代主義藝術史的發(fā)展流變:從立體主義先驅、達達主義與超現實主義的領軍人物到當代觀念藝術前衛(wèi)代表,畢加索、萊熱、杜尚、達利……藝術折射20世紀的兩大進程——社會生產力的物質層面,從工業(yè)社會邁入消費社會;以及思想觀念的革新,從線性“時間”觀念邁入多維“空間”觀念。
特定時代的土壤,生長出特定風格的藝術之花。20世紀以來,在經歷了古典主義、浪漫主義、現實主義、印象主義之后的西方藝術,更希望不斷打破學院派和經典范式。比如,立體主義對慣常視覺和觀看方式進行解構、重組,超現實主義致力于挖掘人內心的潛意識和夢囈世界,抽象表現主義和榮格心理學有著千絲萬縷的隱秘聯系……把“小便池”放入美術館而石破天驚的杜尚,曾坦承過他創(chuàng)作作品時的心路歷程:“我只是想反抗其他人所做的事情,馬蒂斯和所有其他畫家所做的事情,反抗所有手工作品。”其所處的時代正面臨工業(yè)化帶來的沖擊,彼時攝影術的發(fā)明和罐裝顏料的發(fā)明,都推動了繪畫從技法到觀念的更新,杜尚是其中最徹底、也最能反映現代主義精神的,他一邊否定一邊創(chuàng)新,讓每個人都可以參與藝術鑒賞、藝術評論,直到當代語境的“參與式藝術”。
誠如“萬物的聲音”所示,聲、光、電皆可成為藝術。展覽也納入了彼時新興的、被視為傳統繪畫“敵人”的攝影和電影作品。曼·雷受杜尚現成品的啟發(fā),用鋼琴節(jié)拍器和他的攝影照片裁下的一部分(他曾經的愛人眼睛的照片)拼貼成一個裝置作品,取名《堅不可摧之物》,其實這分明就是嘲諷“逝去的愛”。展簽標注的創(chuàng)作年份是“1923/1959年”,這背后有個故事:作品原版是1923年創(chuàng)作的,原名是《毀壞的物體》;1957年展出時,作品被反達達主義者搗毀,兩年后曼·雷復原了這件作品,并將其重新命名為《堅不可摧之物》。當被問及意義時,曼·雷的解釋是:“與其拍攝一個東西,不如拍攝一個意念;與其拍攝一個意念,不如拍攝一個幻夢。”
可見,當代藝術誠如一場寓言,而“萬物的聲音”向我們展示了一幅復雜的時代圖景。請注意,這是一部經由蓬皮杜藝術中心篩選的“藝術史”,我們可以參考其敘事方式,也應當保持獨立思辨,這也是現代藝術精神予以我們的啟迪。許多時候,一場展覽不僅僅是一場展覽,更可以是“他山之石”與“他者之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