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

2022-11-03 11:06 來源: 揚子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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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李恩和

小灰是一只狗，是40年前我家曾經養過的一只狗。它在這世界上只生活過短短的一年多時間，可是我卻時時會想起它，偶爾還會夢見它。

那時我們還住在八卦洲鄉下，可小灰并不是一只普通的農村土狗，它是純種的德國牧羊犬。因為父親當時在一家大企業的保衛部門工作，機緣巧合之下，剛出生不久的它，來到了我們位于農村的清貧的家。因為它身上的毛是銀灰色的，我們就叫它“小灰”。

小灰是一只母狗，顏值很高，很快就長成了高大健壯的模樣。小灰渾身的毛很順滑，腿很長，兩只尖尖的耳朵時刻機靈地支棱著，鼻尖始終濕濕的，一雙大大的眼睛仿佛有光似的。

小灰非常聰明，也非常忠誠。那時我和弟弟都在上小學，每次放學回家，還在田野間的大路上的時候，小灰老遠就能看見我們，一溜煙撒著歡跑上大路來迎接我們。我和弟弟就把書包往小灰的脖子上一掛，跟在它后面回家。腦海中一直記得那個畫面，暮春時節，天藍水清，春風和煦，油菜花開得一片金黃，一條搖頭擺尾、活蹦亂跳的狗狗身后，是兩個正在成長的少年。

小灰也給了我們很多安全感。有了小灰的陪伴，那些調皮的大孩子再也不敢欺負我們。以前鄉下的廁所都在屋外，也沒有燈，起夜對于孩子來講是很害怕的事情。可是有了小灰，問題就簡單了，它只是穩穩地往廁所門口一蹲，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黑暗，讓我們覺得無比的踏實。

小灰是德國牧羊犬的底子，食量很大，可是當時我們的家庭情況還很困難，它只能跟在我們后面，隨便吃一點剩飯剩菜，記憶中的小灰始終是一副肚子癟癟的樣子。偶爾父親會從單位的食堂帶一點殘羹剩骨回來，那是小灰最開心的時光。

年少的我們以為這樣的快樂時光，會一直持續下去，可是災難突然就來臨了。

一天放學回到家，我和弟弟忽然發現氣氛不對，小灰也不見了。一問才知道，小灰被打狗隊給帶走了。我和弟弟哭得天昏地暗，父親也格外難受。后來聽鄰居說起，我們才知道，打狗隊想要抓小灰，可小灰威猛的架勢令他們害怕，誰也不敢上前。于是他們要求父親把小灰抓住，老實的父親只好親手把絞索套上了小灰的脖子。小灰好像知道將要發生什么，它一點都沒有反抗，只是在絞索一點點勒緊時，有幾滴眼淚，從它的眼角無聲地滑落。

從那以后，我們家再也沒有養過狗。

一晃快40年了，我和弟弟都已人到中年，可我還會時常想起小灰，也會和女兒說到小灰。每一個生命都值得尊重。我一直在想要為它寫一篇文字，告訴世人，它曾經來過這世界。

昨天，因為帶家里的小貓去寵物店洗澡，看到小貓在洗澡間里害怕得渾身顫抖的樣子，不知怎么的，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曾經的小灰。我終于提起了筆。

是為記。

小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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