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古安梨

謝輝

從前，如果談起海州洪門，人們就會毫不遲疑地提起洪門果園，只要提起洪門果園，人們就會說到古安梨。

海州的梨品種甚多，但以洪門古安梨為尊。它是家鄉的特產，也是家鄉秋天的色彩，更是家鄉的驕傲。據北宋《太平寰宇記》記載：“建業野人種梨者，詫其味曰蜜父。”“梨有青梨、雪梨、黃香梨，以云臺山下所產最佳。”可見一千多年前，海州的梨就非常有名了。

家鄉的古安梨因一個人而揚名，也給古安梨增加了歷史韻味和文化氣息。古安梨原產于海州沈氏（沈云沛）創辦的洪門果圃，系沈氏1895年從河北引進鴨梨與當地黃香梨嫁接培育而成的新品種。古安梨培育成功后，作為光緒皇帝身邊“前席無儔”的高參，身兼農工商部右侍郎的沈云沛利用職務之便進貢古安梨給光緒和慈禧品嘗并獲得贊賞，洪門古安梨從此成為貢品進貢朝廷。自從古安梨問世以后，便受到世人的青睞。2010年3月，洪門古安梨迎來了空前的機遇，成功入選第二批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我的家與洪門果園近在咫尺，從小就與梨有著不解之緣。果園陪我度過了童年到青年時代，說起來就是吃著古安梨，徜徉在種滿古安梨的田野里，在甜美的夢中長大的。那時的洪門果園宛如一幅天然的風景畫。梨花飄香的早春時節，“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記得小時候每年漫步在梨花的海洋之中，一眼望不到邊的梨花雪白如霞，靚麗含香，嫵媚極了。那白色的花瓣、淡黃色的花蕊，綻放在料峭春風中，嬌柔而美妙。那透骨的濃香從果園里飄來蕩去，沁人心脾，令人陶醉。伸手去撫摸一下那粗糙的樹干，就會感受到歲月的流逝與艱辛。折一枝滿是梨花的枝條，用鼻翼輕輕地去嗅那溫馨馥郁的清香，頓感心曠神怡。春風吹過，滿園梨花如雪紛飛，洋洋灑灑地隨風飄舞的瞬間，有著比落英繽紛更為震撼的觀感，美得攝人心魄，這就是洪門果園一年中最美的日子。站在梨樹下，盡享春日之景，莫負春日好時光！清晨的陽光透過花瓣灑下來，一點也不刺眼，反倒把梨花襯托得更加光彩奪目，備感“花海花山花世界，玉天玉地玉乾坤”的境界。

自古以來，梨花潔白，冰姿玉骨，總是以嬌弱的形象呈現給世人，倍受歷代文人墨客的鐘愛，濃墨重彩渲染它陰柔之美，留下了“占斷天下白，壓盡人間花”的贊美詩篇。白居易“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讓人無限憐惜；蘇東坡“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給人以溫婉；晏殊的“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又讓多少人知道了梨花的柔情蜜意。不僅如此，藥圣李時珍還將梨花“去面黒粉滓”載入《本草綱目》著作里，可能是受到謝逸的“剪剪輕風漠漠寒，玉肌蕭瑟粉香殘”梨花姿容的啟發吧？從古至今，人們對于梨花盛開時的描寫，留給我們的是素雅而不失浪漫，清爽而又樸實的感覺和風韻。這既是一種情懷，也是一種境界。

家鄉的古安梨樹樹冠高大，隱天蔽日，蔚為壯觀。每當那一棵棵百年老梨樹，從春天潔白無瑕的繽紛落英中播下豐收的希望，仿佛只是眨眼的工夫就到了秋之成熟嘗果的時節。天高云淡，歡笑的陽光掛滿樹梢，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梨香，梨樹上金燦燦的梨子散發著絢爛的光芒，你會為這雙眸中滿枝椏金黃的世界而贊嘆。走進沉甸甸的秋天，果園里的精靈們無一不在告訴我，秋的香甜已經被它們藏進了金黃的果子里，果香繚繞，芳甜芬馥。宋代文學家蘇轍筆下“相逢語笑夜躊躇，烹煮梨栗羞殽蔬”把誘人的梨作為珍貴的菜肴，可見鮮美多汁、口感清甜的梨在古代就是當之無愧的“百果之宗”。

細細說來，已有100多年歷史的洪門果園，特有品種古安梨，芳香獨特，格外地引誘味覺，讓人饞涎欲滴。其外表色澤金黃，形葫蘆狀，個大皮薄，果肉白嫩，質酥而脆，核小渣少，汁多味甜，年年豐產，單株掛果可達800斤，被譽為“千斤黃梨樹”。古安梨盛產與味美完全得益于當地得天獨厚的土壤環境，土壤含沙量高，特別適合種植梨樹。沙質土壤又數洪門西沙嘴的最好。由于土好水美，氣候宜人，洪門自古便有“瓜果之鄉”的美稱。

自打記事起，洪門果園就是我與小伙伴常常玩耍的樂園。在梨花爛漫或碩果累累的季節，腦海中就會浮現懵懂歲月在果園的趣事。置身于美的天堂，透過滿眼風光，仰望藍天白云，領略果園春華秋實的魅力和風采，醉美了年華，滋潤了時光。那時在我的印象中，即使站在綴滿成熟果實的梨樹前，人們也不會私自采摘，只有等到場部開園“下梨”結束了，才能去享受束園的收獲。說起來，真是讓人懷念的年代。當然，在束園期間還有梨可摘，自是件喜事。過足了“采摘癮”后，免不了品嘗香脆汁甜、宛如瓊漿玉露的古安梨，一飽口福。如今，貢梨的美味早已融入人們的生活，不再“奢侈”。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已從一個毛孩長大成人，目睹家鄉新貌，欣喜地看到了中國鄉村迎來的滄桑巨變。

一晃半個多世紀過去了，昔日自然而又充滿童趣的洪門果園，隨著城市的不斷拓展，果園面積越來越少，梨樹逐年凋敝，年少時那大片大片的梨樹已不復存在，難覓蹤跡，這才發覺原來追尋夢想的熱土、養育過我的果園一直在我心里，從未離開。它早已和我的生命連在一起，連同兒時的記憶、過往的歲月、淡淡的鄉愁，都在我的血液中流淌，伴著我到中年。

如今，梨花依然常開，古安梨一樣飄香，果園快樂的時光永久地留在了記憶之中，這份想念只能深埋心底。家鄉的古安梨啊，無論何時何地，你都是我魂牽夢縈的精靈，須臾也忘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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