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仁前
鳑鲏兒、羅漢兒都是體型極小的小魚。比較起來,鳑鲏兒更好玩一些。
先說鳑鲏兒。
鳑鲏兒,跟我們小時候玩的銅板那般大小,扁扁的肚皮,小小的頭,細細的眼。這種魚好玩,好玩在它的小巧。鳑鲏兒的大小,是以毫米為單位的,多數為50—60毫米,小的僅30—40毫米,真的是惹人愛憐。再者,鳑鲏兒,從古籍中查得的名字,典雅得很,似乎不是這樣一個小小魚兒能配的。在《爾雅》中,有“鱊鮬”“鱖鯞”之稱;在《古今注》中,有“婢聶”“青衣魚”之稱;在《醫林纂要》中,有“文魮”之稱;在《爾雅翼》中,叫“旁皮鯽”;在《滇南本草》中,叫“鮬魚”。凡此等等,真是五花八門。
說鳑鲏兒好玩,好玩在它們群居。見到它們時,總是一趟一趟的,極少有孤零零的,一兩條散戶的。這樣它們行動起來,不一樣了,有了排場,有了氣場,不可小覷。
別看它們的外形沒多少差別,但身體的色彩和紋路,則多種多樣。有渾身亮晶晶的,眼睛尾巴對應有小紅點兒的;有身體中央貫穿一根藍線,尾部留有紅斑點的;有背鰭、胸鰭帶紫紅色,身體后半部分臨近尾部中央有一小段藍線的;有下顎、前腹部以及胸鰭,三處都呈金黃色的;有背鰭、胸鰭呈黑色,整個身體中央,似一道墨線一般的;有背鰭、胸鰭、尾鰭,以及身體中央都呈多彩的……實在是色彩斑斕,不能一一細述。
這種魚,生性活潑,在水中亦有翩躚舞姿,那是何等絢麗,何等浪漫!難怪這鳑鲏魚,贏得了“水中蝴蝶”之美譽。看著它們成群成群的,在水中悠然而行,有如蝴蝶紛飛于天空,給人別一樣的美。
鳑鲏兒,還有個好玩之處,在于它們的繁殖。在繁殖期,雄性周身呈現色彩比平時更為艷麗,被稱為“婚姻色”;雌性則拖著長長的輸卵管,在雄性陪伴下,結伴而游。此刻,它們尋找的重要目標,是有河蚌的所在。雌魚只要發現河蚌,便會主動將輸卵管插入蚌體的入水孔中,隨后將卵產在蚌體之中,而雄魚也會跟進,在雌魚產卵處射精。如此,它們便完成了繁衍后代的重要使命。鳑鲏魚的受精卵在蚌殼內無憂無慮地生長發育,直到孵化成幼魚,方才離開。
讓人覺得好玩的是,在鳑鲏魚完成它們的重要使命的同時,河蚌也沒有閑著。河蚌的產卵期,正好與鳑鲏魚相同,所以,當鳑鲏魚將卵產在蚌體之內的同時,河蚌也將卵散在了鳑鲏魚的身體上。河蚌的卵黏附在鳑鲏魚的鰓、鱗、鰭上,吸收著鳑鲏魚身體的營養,過著寄生生活,直至變化形態,轉為幼蚌,方才破包囊,墜入水中獨自生長。
這鳑鲏魚與河蚌倒真是友愛,相互之間替代對方撫育后代,形成了一條獨特的生物鏈。據說,不同的鳑鲏魚產卵時,還會尋找不同的蚌體。
再說羅漢兒。
羅漢兒,學名麥穗魚,因其線條流暢,形似麥穗,故得此名。此外還有“草生子”“混姑郎”“肉柱魚”“柳條魚”等諸多俗名。
在我的印象里,如果鳑鲏兒是水中蝴蝶,那么羅漢兒便是水中健將。這從它的體型上就看得出來。這羅漢兒,與鳑鲏兒迥然不同,長長的身子,圓滾滾的,滿身是肉。
水中游動著的羅漢兒,身長背高,體型雄渾有力,水中氣勢明顯占優;再加之,背鰭張如揚帆,提速很是迅疾,活脫脫一健將爾。
當然,這鳑鲏兒、羅漢兒也有不運動的時候。那它們多半會停歇在河堤邊的沙泥上,若是到了農家淘米煮飯的當口,大姑娘、小媳婦手中的淘米籮一下水,手在籮中攪拌幾下,便有淘米水漫漾開去,吸引得成趟成趟的鳑鲏兒,翩躚而來。羅漢兒則快速行動,在淘米水蕩漾著的水面,來回穿梭,大口吞食。還有一種俗名“沙姑子”的小魚,它就表現得與鳑鲏兒、羅漢兒完全不一樣,它要等到淘米水漿蕩漾到自己的身邊,才肯張開嘴,坐享其成。
羅漢兒不及鳑鲏兒中看。我們小時候,常常從小河里逮些個身體上帶彩的鳑鲏兒,放在家里養著玩。我自己就曾用淘米籮捉過一種紅眼綠肚皮,且渾身都閃著綠光的鳑鲏兒,裝進小瓶子中玩賞,很是當作個寶貝呢。
鄉里人弄羅漢兒,也弄鳑鲏兒,不是為了養,而是做小菜。村上,時常可聽到漁人的吆喝:“鳑鲏兒羅漢兒賣喲——”其聲甚是悠揚,問之價,答曰:“二毛五一斤!”極便宜。
村里人吃羅漢兒、鳑鲏兒自有一種吃法。將羅漢兒、鳑鲏兒混在新鮮的水咸菜里,再加佐料紅燒,燒好之后,使其冰成魚凍,第二日,才端出享用。這時羅漢兒、鳑鲏兒進得口去,軟且滑,鮮且辣,涼中見爽,辣中生暖,其味自有一種美妙。
不過,這種吃法只有在隆冬時節。有童謠唱曰:
“冬天冬天快快來,
鳑鲏兒羅漢兒燒咸菜,
哪個見了,
哪個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