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潘玉毅
我家院子里有一口井,掘了有二十多年了。這是一口神奇的井,即使是在大旱之年最缺水的時候,當村子里大半的溪水、井水都干涸了,此井依舊是滿盈的。那時,附近的鄰舍常來我家擔水。但井本身并未有何奇特之處,無非是石子壘成,在井口外緣澆了點水泥。
井水冬溫夏涼,洗手最是舒服。我每次回家,都要用井水洗手或洗腳。那日去打水,發現井中的草已經很密了,一個個昂著頭,像是在仰望天空。有一株草較同類要來得高大,緣井壁而上,似要爬到井口看看井外的世界。
井中有草我素來是知道的,但不知道竟會長這許多,還長得這般好看。我甚至說不出它們的名字,不知該管它們叫水草還是青苔,但反正不
會是樹。記得第一次發現井中有草時我還在讀高中,我俯下身去打水,看到井壁上長著一兩株碧綠色的草,顯得幽深又寂寥,不細看還以為是人扔進去的。此后,我隔幾天就會去留意一下草的長勢。而今一晃十多年過去了,井未老,草未衰,而我已經長大了。
井里的草,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很難曬到陽光,連泥土也少得可憐,水是它們唯一的溫存,幾只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蝦是它們僅有的伙伴。井水的水位會隨著雨水的多少略有變化。水位高時,小草伸一伸脖子便能飲到水;水位淺時,打水時自水桶滑落的水滴,也能讓它們喝個大飽。當然,如果天光明媚,日上中天的時候,還是會有幾縷余光掃在它們的身上。
它們在井中望過掛在天上的月亮,也看過落在水中的太陽。它們的根深深地扎在巖石縫里,孤獨又放肆地生長。石頭縫里為什么會長草,這屬于生物學的范疇,我無心鉆研。至于種子,或許是風帶來的吧。每年秋冬季節,當井外的花草紛紛凋零,它們鮮嫩依舊——或許是井中的環境磨練了它們生長的意志,讓它們能不受四時變化影響。
不管環境怎樣惡劣,既然生命賜予了我們生存的權利,我們就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活出自己的味道——這或許是每一株井中之草的心聲。也許有一天,這草能長滿整個井壁,爬到井外,也許不能。但又有什么關系,奮斗過,掙扎過,此生便值了。做人何嘗不是如此。井中的草,尚且知道生命不可棄,我們自然更要學會珍惜。只要有理想,有信念,有毅力,哪怕身處逆境,一樣可以活得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