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延兵
很多人都知道草鍋做飯香、炒出的菜有味,但真正見過草鍋或是燒過草鍋的人并不多。
我不僅見過,還曾不止一次地燒過,至今對其依然有著深深的記憶和濃濃的情感。偶爾想起,就像又吃了一次草鍋鍋巴一樣,脆脆的,香香的,美美的,難忘。
草鍋之所以叫草鍋,因為它是與土灶臺搭配起來的。那時農村雖然普遍很窮,但每家無論如何也必須有一個土灶臺,兩口鍋,那是做飯的必備工具。
土灶臺一般是用土坯、粘泥和白石灰壘砌而成,一個灶臺上裝上兩口鐵鍋,一口鍋做飯用,一口鍋炒菜用。兩鍋之間還會設有一個“湯罐”,做飯時放點水在里面。待飯好了,湯罐里的水也熱了,可以洗漱用。
有些條件稍好的家庭,也會把灶臺四周貼上瓷磚,這樣與那些原始的土灶臺比起來明顯不是一個檔次的。灶臺的裝潢程度以及干凈情況也反映了一個家庭的實力與大概風貌。
做灶臺不是簡單的勞動活,也不是誰都可以做的,而是一種有技術含量的“工程活”。
高手做的灶臺爐膛里燒火產生的煙會隨著煙囪很順暢地飄出去,但也有人做的灶臺卻會回煙,也就是說燒火的煙會倒流,那燒鍋的難受可想而知,況且也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結束的。所以,一般人家無論平時如何節省,在做灶臺這件事上也不會節省的,畢竟那是需要天天接觸的,對它馬虎,其實也就是對自己的不負責。因此,灶臺也很少是自家做的,除非你本身就是做灶臺的高手,多數人家都是請那些技術好的人去做。做好了,買上兩三包煙送上,過幾天再買點菜請師傅來家吃頓飯,算是酬謝。
草鍋的飯菜之所以好吃,與灶臺燒火用的材料有關。
當然,農村也都是就地取材,如郊外的野草、小麥、水稻、玉米、黃豆的秸稈以及一些枯樹枝。具體要看干什么用,如蒸饅頭,時間長,不怕大火,一般會用枯樹枝或是朽木頭,力道也大;做米飯一般開始時用些硬材料頂著燒,待到鍋里的水基本干了,則換成秸稈之類用小火燒,這也是鍋巴為什么好吃的原因之一;再如烙餅,只能用秸稈之類的細火慢慢地燒,時間與火候是決定餅質量的關鍵,這類事,母親無論如何是不會讓年幼的我去做的。
草鍋燒火,母親是最熟悉不過的,一輩子與其打交道,也總能恰當地掌握火候。灶臺,更是她年輕時最重要的舞臺之一。尤其是夏天中午的時候,人多容易犯困,讀初中的哥哥姐姐他們還要去幾里外的學校上學,為了保證他們下午上課不犯困,飯前會讓他們休息一陣子,經常是母親一個人又是做飯又是炒菜的,飯菜忙好時,再叫大家起來吃。待大家吃完飯匆匆去上學,母親再忙著吃飯,收拾鍋碗。盡管很辛苦,但從未看到她有埋怨的時候,也許我們能夠吃好努力學習好就是她最大的愿望。
那時,我還小,剛上小學,身高與灶臺差不多,精力也旺盛,中午不休息,時常會主動去幫母親打下手,如燒火或是站在灶臺前炒菜,自然也是母親把油、鹽佐料弄好,我在上面負責拿鍋鏟來回翻炒而已。現在想起自己那時炒菜的樣子,一定很是滑稽好笑。不過,那時的耳濡目染,親手操作,也讓我對做飯做菜有了一定的情感,至少不會像有些男子一見做飯就感到手足無措。
其實,當時比起做飯更讓我熱心的是燒火做飯時可以燒點東西吃,解解饞,調劑一下農村那單調的生活。如夏至一過,正是捕蟬的好時光,每天晚上或是中午我們都可以捕捉到一些蟬蛹或是已蛻變的蟬,弄點放在鍋底燒燒,味道香噴噴的;有時也會從玉米地掰上幾個玉米棒插在燒火的火叉上放在鍋底烤,味道也是不同于水煮的。
相對而言,最喜歡燒火的時候還是冬天。烤著山芋,取著暖,感覺再也沒有比這更舒服的事了。每到傍晚的時候,家家的煙囪就開始冒青煙,和著夕陽的照耀,恰是一幅美麗的鄉村美景,也成了若干年后許多人心目中難忘的記憶。只是也許令許多人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切居然最終變成了回憶。現在回家,再也看不到那般美好的場景。
如今農村的草鍋也已被電飯煲、電磁爐、電炒鍋、煤氣灶等取代,清潔環保無污染。它像一口塵封的老井一樣,留在了人們的記憶中。
偶爾想起,總有一種溫馨的感覺,仿佛又回到了從前,回到了與母親一起做飯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