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潮生斯人遠去

2022-05-09 09:27 來源: 連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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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意成

“桃花影落飛神劍，碧海潮生按玉簫。”桃花島試劍亭中的這副對聯包含了島主黃藥師生平最得意的兩門絕學。上月底，87歲的香港老演員曾江突逝于香港一家酒店，“黃老邪”就這樣走了。
　　看過數不清的香港電影。電影里大大小小的角色，扮演他們的大大小小明星，包括一些記不太清名字的大大小小龍套配角演員，誰是誰，演過誰，又扮演了誰，在香港電影風靡大陸那些年，常是好友間熱烈的談資。說起每個人來，都像說起多年老街坊鄰居一樣親切又熟悉。可是，神奇的是，很多年里，我從沒想過黃藥師的扮演者是誰，就連83版《射雕英雄傳》里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在另一部電影里一閃而過，都能眼尖地一眼認出，看過四五遍《縱橫四海》，我卻唯獨沒有認出里面陰狠毒辣、讓人印象深刻的干爹原來就是黃藥師，黃藥師就是曾江。自然，稱得上香港電影界長青樹的曾江，還出演過其他許許多多重要或不重要的角色，這我也是知道的。
　　那么這是為什么呢？想來想去，我只好將其歸結為黃藥師這個人物本身給我的感覺太與眾不同。風神瀟灑卓然獨異，人在江湖，卻又出離江湖，不像其他那些江湖人物，要么爭名爭勝，要么兒女情長，總有各種惦念，各種羈絆，紛雜擾攮，余音繞梁。黃藥師就是黃藥師，他超然絕俗，無所牽絆，事了拂衣去，惟余萬頃波。以至每當我們想到這個人物，念頭只會轉向那萬頃波濤外，人間天上桃花島，遺世獨立黃老邪。簡單干脆，不會拖泥帶水連帶其他。
　　其實，這多少又是種誤會，包含記憶想象加工的成分。黃藥師哪里就來去如神身無牽掛了？為找尋寶貝女兒黃蓉，他打破不離島的誓言，他像普天下的爹一樣，為女兒的婚姻大事操心，他看不上郭靖，覺得他太愚笨配不上自己的女兒，于是各種刁難，想拆散二人，好為女兒包辦婚姻。他也并沒泯滅好勝之心，一出場就助逆徒梅超風比武郭靖，只為自己的弟子不能輸給洪七公的徒弟。他對亡妻的深情令人動容，他疼愛徒弟的女兒傻姑，最后帶著她一起回了桃花島……這分明是一個人性化的黃藥師。
　　當然，相比于他的人性化，小說也好，電視劇也好，更想讓人記住的還是他的邪。只是，黃老邪這個名號固然起得好，他又到底邪在哪里，或者說有多邪呢？他將愛妻冷藏試圖復活，的確驚世駭俗，將惡人抓來弄啞致殘用作傭仆，也是非常人之舉（家里還有小娃，不用提防嗎），若說這些舉動稱得上邪，那他禁止徒弟戀愛，因為梅陳之事遷怒其他徒弟，挑斷他們的腳筋，驅逐出島，之后又囚禁周伯通，看到這里，簡直讓人恨恨地覺得此人兇狠蠻橫，活像一個惡霸。
　　然而，雖有這些惡行，黃藥師給人的印象到底不是一個惡霸。想了想，或許正是因為前面提到他身上那些人性化的地方。這樣一個人，符合人們印象中的亦正亦邪。可是說一個人亦正亦邪，重點一定是邪，魅力也是在他的邪。一個英雄大俠犯過錯，有缺點，那叫瑕不掩瑜。相比于一身正氣的英雄人物，人們更多時候、更想看到的還是一個有邪氣的人物，加上世外高人的屬性，黃藥師由此成為世人眼中的黃老邪。
　　曾江去世后，很多追憶他的文章都選了同一張劇照，那冷冷的含著一絲譏誚嘲諷的表情，那45度角邪魅狂狷的笑，喚起太多往事回憶。碧海潮生，斯人已逝，記憶中的黃老邪卻永不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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