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網】(記者 李國瑞 通訊員 鮑林)魏良知的家,在灌南縣委三家院一幢老式居民樓里。我們到達時,老人正躺在床上休息。
外面的嘈雜聲將老人吵醒。
“歡迎、歡迎!”他吃力地欠起身子,聲音略帶沙啞和疲憊。“幾天前他才出院,現在身體剛好一些。”魏良知的老伴說。
考慮到老人的身體,我們建議他躺在床上接受采訪,老人卻一口拒絕了,“還是下來坐著講好。”
在老伴的幫助下,魏良知老人穿戴整齊,拄著拐杖,步履蹣跚地走到客廳沙發前坐定。
老人的故事有很多。
年輕時,用一袋石灰干掉鬼子;送情報,遭偽軍盤查有驚無險;打游擊,在山頂設伏截擊敵人……
他的聲音不高,卻十分堅定有力。講著這些,他仿佛回到了那段戰火紛飛的日子……
家鄉淪陷
父親對他提出兩點要求
魏良知的老家在現在的新沂市馬陵山鎮宋山村,抗戰時期屬邊沿地區。1940年之前歸屬中共宿北縣,1940年8月起隸屬于中共宿沭海縣委、宿沭海聯防辦事處。1942年8月至1944年8月屬中共潼陽縣,抗戰后期又劃歸路南東海縣(抗戰時期,以隴海鐵路為界,東海縣分為兩部分,鐵路以南稱為“東海縣”,鐵路以北稱為“海陵縣”,后兩者合并,統稱為“東海縣”)管轄。
“我家那邊一直是‘三合水’,八路軍、國民黨、鬼子偽軍你來我往,你爭我奪,情況很混亂。”魏良知回憶說。
1938年5月19日,日軍占領徐州。1939年2月,日軍自宿遷北上,于15日攻占新安鎮。家鄉淪陷后,局勢變得更加復雜,有的人當了漢奸,四處拉人組織維持會;有人投了土匪,趁機搶劫。地方上各種勢力也打著抗日的旗號,招收青年學生,擴充自身實力。“我的父親是國民黨的鄉長,家里富裕些,弄了頭十桿槍,組織鄉練保衛鄉里。我那時才17歲,輟學了,整天和小青年們混在一起。父親對我提出兩點要求:一不準當漢奸,替日本人做事;二不準當土匪,胡作非為。”提起父親的教悔,魏良知記憶猶新。
三人聯手
利用一袋石灰干掉鬼子
日軍占領新安鎮(現新沂市區,以下同)后,許多日本商人借著軍隊的保護做起了生意。一時間,街上冒出了不少日本人開的商店、飯店和旅館。
“有一家日本旅社掛了副對聯叫‘日進千條腿,夜夜不把空’,說是希望生意興隆,這種對子真讓人笑掉大牙。”
漸漸地,日本人不滿足于做生意了,他們燒殺擄掠,為非作歹的事情越來越多。魏良知他們幾個小青年看不慣,就想法子要治治日本鬼子。日軍初來乍到,地形不熟,許多崗哨扎得偏僻。新安鎮附近一個哨位,平時就一兩個日本兵。
“我們三個十七八歲的小青年,趁著夜晚摸上了那個崗,把一個裝著石灰的大口袋從背后‘呼’一下子套在了日本哨兵頭上。日本兵喊不出聲,拼命掙扎,我們連拖帶拽,好不容易把他弄到僻靜處干掉了。后來,日本鬼子在新安鎮滿城搜捕‘兇手’,我們卻早已轉移到了鄉下。”說起當時的這一“壯舉”,魏良知有些興奮。
積極抗日
成了共產黨地下交通員
魏良知性格開朗,喜愛交際,又積極抗日,很快被中共宋山區宣傳委員、青年抗日救國會負責人張貴林注意到。
1940年秋天,在張貴林的引導下,魏良知參加了共產黨領導下的青救會。“我開始的工作是到處聯絡青年,組織抗日宣傳隊,辦學習班和研討會,在這個過程中,慢慢地對共產黨有了認識。后來你聯絡我、我聯絡你,漸漸聚集了二十多位青年,組織上就培養我們做地下交通工作。”魏良知告訴記者。
地下工作有著嚴格的紀律。當時,魏良知的任務是為黨組織傳遞信件和情報。“我們的工作完全是秘密的,最遠的聯絡點離家有二十多里地,每次走什么路線、情報放在什么地方,只有自己人知道。有時一個樹杈、一個墳頭,都是我們藏匿情報的地方。”
有驚無險
送情報途中遭偽軍盤查
剛做“地下黨”,魏良知還是很緊張,但隨著工作越來越順利,膽子也逐漸大了起來。誰知,此時敵人卻盯上了他們。
“當時鄉下‘二黃’(偽軍)很多,他們看到我們一幫青年人整天東奔西走,就起了疑心。有一次,他們偷偷跟蹤我們,發現了聯絡點,截走了兩份情報,我們頓時警覺起來。”魏良知說。
后來,在一次送情報途中,魏良知被偽軍截住了。
“當時是在新安鎮南邊,我穿著棉袍大褂,胸口別著鋼筆,扮作趕路青年學生的樣子。在一個崗哨附近,一個‘二黃’端著刺刀沖我大喊‘站住!干什么的?!’我看逃不掉,索性眼一瞪,‘我是回家的學生,你憑什么不讓我過路!’也許是敵人心虛,也許是故意放我一馬,‘二黃’眼一翻,竟讓我走了。”
“心里真是害怕得很,一旦敵人搜身,自己無論如何是逃不掉的。”魏良知說。
打游擊戰
折騰得敵人摸不著頭腦
在青救會工作兩年后,魏良知加入了由舒子樹領導的宋山區大隊,成為抗日游擊隊的一名戰士。
1943年,魏良知在游擊隊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宋山區大隊雖屬地方民兵組織,但有近百條槍,是一支保衛家鄉的強大自衛軍,也是主力部隊的重要補充和后備力量。游擊隊員平時化整為零,分散隱蔽在老百姓家里,一有戰事,則立即集中行動。日常學習、訓練都以青救會的名義進行聯絡。
“那時我父親是鄉長,家里有武器,我從家里找來一把盒子槍,一直帶在身邊。”魏良知回憶說。
“游擊戰、游擊戰,就是撈一下是一下、抓一把是一把。我們的隊伍靈活,有時十幾人,有時幾十人,東打一下、西打一下,折騰得敵人摸不著頭腦。我們不僅打鬼子,還打偽軍、打土匪。”魏良知說得很形象。
采訪手記
每一天 都可以“特殊”
采訪期間,魏良知老人時而側倚著沙發、時而利用拐杖坐直身子,但無論變換成哪種姿勢,他說話總是斷斷續續的。
“父親年紀大了,身子不大好,胸口老堵得慌。幾天前剛出院,醫生說他心臟有些問題。我和母親在家照顧他,一旦他不舒服了,我們就立即送他去醫院,有時要連續治療好幾天。”魏良知老人的女兒說。
一旁的魏良知似乎沒聽到女兒的話語,仍和我們聊著抗戰的事兒。
老人笑言,抗戰時,自己只是個“土八路”,沒做過什么大事,93歲了,很多事情也記不大清楚了,“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嘍!”
記者說:“哪里喲,魏大爺,如果不是您的講述,這些人、事、物也許就會湮沒在歷史的塵埃中,我們這些后輩就不可能知曉了。”
他女兒說我們來得有些遲。“早些年,父親常與我們講他的故事,其中就有‘一步跑七格’的經歷。打仗時,和鬼子拼速度,稍慢一點,沒準就會丟了性命。”
1949年10月1日新中國成立后,魏良知一直在新沂公安局工作,1952年調至淮陰地區公安處工作,1957年又調至灌南縣新安鎮從事民政工作,直至1985年離休。
今年是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為了不能忘卻的紀念,我們走近這些抗戰老兵,重溫抗戰崢嶸歲月,找尋抗戰真實記憶。
這是一個特殊的時間節點。
其實,每一天都可以“特殊”。歷史早已遠去,一些抗戰老兵仍在我們身邊,但光陰荏苒,他們正漸漸地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