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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謠少年游——“托兒所”劉帥帥

        【連網】 (記者 張晨晨)  就著昏黃的燈光和不知名的外語歌曲,我讓帥帥坐在高腳木椅上,懷抱吉他,做演奏狀,以此擺拍一張照片。周圍的幾個朋友見狀起哄道:“啥姿勢最帥擺啥!”“起碼唱兩句啊!”他帶著淺淺的笑意,捋了捋染得半白的頭發,隨手拿過舞臺后的那把電吉他。

        他輕輕撥弄了兩下琴弦,嘴里嘟囔著不知名的詞句,最后忽然蹦出一句:哎呀,擺拍真是不自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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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巷里的酒吧

        帥帥的民謠酒吧在解放中路一處隱秘的巷子里,南邊緊挨著高端繁華的商場,北邊緊挨著柴米油鹽的生活區,而酒吧所在的樓下則遍布著賣燒餅的攤點、修車子的小鋪,吆喝聲、叫罵聲,嘈嘈切切的市井,滿滿透著煙火氣———跟酒吧名字“托兒所”所傳達的氣質有些相悖。

        傍晚六點半,我來到這里,可找了一圈也沒找到酒吧所在地。實在找不著,就給他打電話。未及告知具體的地點,只聽背后一句“哎,這呢!”循聲望去,一個白頭發模樣的少年正站在窗口朝我揮手。“樓梯在下面,到二樓!”

        上了樓,經過一處網吧,一個個面孔稚嫩的網游少年們聚精會神地“激戰正酣”,七拐八拐再轉了幾圈,又來到一處空房子邊,墻上貼著各式“牛皮癬”,儼然置身于破敗的老舊小區,但還是沒找到酒吧具體地點。剛想再打個電話,空房拐角處一扇門開了,“這呢!這地方太隱蔽了。不好意思。”帥帥笑著說。

        進了門,還真是別有洞天啊!

        一張張木質桌椅小巧精致,綠漆染過的磚墻透著歐羅巴風格,懷舊氣息濃郁。民謠主題酒吧一般都是清吧,這里也不例外,除燈光相對柔和溫暖以外與鬧吧的紙醉金迷相比,這里的吧臺、門廳、散臺的設計也相對文藝精致,安靜內斂,充滿人文氣息。最吸引人的,莫過于散臺后方的那塊“音樂天地”———爵士鼓、電吉他、镲片,靜靜安放在那里,渾然一個樂隊“標配”。而帥帥的穿著也相得益彰———很隨意休閑,搭配屬典型的文青范兒,一件白T恤,一條灰色短褲,一雙人字拖。

        “我有啥好采的啊,我就是瞎混。”帥帥張口閉口總彌泛著一股子混不吝的勁頭,有著大學生才有的那股子青春氣,不時透著股搖滾范兒。

        對于“搖滾青年”這個群體,在地下電影《北京雜種》中有著相對完整的闡釋,他們自稱“社會異己分子”,對理想、人生、社會都懷著一種“烏托邦式的執念”和反叛氣質。在旁人看來,他們有些受荷爾蒙控制的非理性因子存在,但在帥帥的身上已不太明顯,因為他已三十而立。

        我看了看表,跟他碰上面的時候,已是晚七點,但那會兒酒吧里還沒幾個人———除兩三老友外,竟沒一個顧客,所以顯得冷清。

        我為什么想到采訪他?

        因為從一位朋友轉發的朋友圈信息里,我得知他要將這個經營了一年多、頗具特色的酒吧給轉手了,轉手宣言里稱:想休息休息,讓自己的路以后能“走得更遠”一些。

        8月2號,酒吧轉手前的謝幕演出,他邀請來了不少朋克、民謠樂隊。“冷凍街主唱是我們本地人,英倫風格,還有劣質玩具樂隊。”他說,他們之間經常“串場”,也因此,他的酒吧收獲了一些名氣,不少文青或民謠愛好者慕名而來。他賣門票分錢,基本不考慮收益。“我會跟樂手們說,演出費也就賺幾百塊錢,我虧個兩三百,沒事。而你們掙個四五百塊,沒勁。所以,錢都給你們。”因此慷慨,酒吧一直在虧損運營。

        “無所謂啊,我對錢不敏感。”

        ■ 我沒一點文化

        “‘朋克民謠’是我自個兒發明的詞。”帥帥頗有些敝帚自珍。

        “朋克”是一種反叛性極強的搖滾樂,它未經唱片工業策劃、包裝過,由這群來自底層的青年,通過它,將對社會不滿、對現實的抗議等價值觀念粗暴、直白地宣泄出來。帥帥說,而民謠則是與其風格相悖,一般是溫婉含蓄、絮絮叨叨的,如果說朋克是湍急的水流,橫沖直撞,那民謠就是潺潺的小溪,化為繞指柔。

        “我將兩者雜合了,就成了中性的存在。”他說,這也是一種態度。

        帥帥從來都覺得自己有態度,除了在別人夸他“帥”這個問題上,他不做辯駁。事實上,他的這藝名,也源于他的顏值。“2009年的時候,我應邀給一個樂隊助唱,當時就在華聯附近的廣場吧。當時那個樂隊唱的是英文歌,而我唱的都是中文歌,還是原創,比如《不是每個人都喜歡瘦子》。”他說:挺意外,臺下幾千個人被我唱蒙了,一陣歡呼。當晚他就被拉到樂隊群里,很多人問,下午演出的那是誰啊 ,這么燥?跟他交朋友啊!群里就喊“那個長得帥帥的快出來!帥帥快出來!”

        這倆字一喊不打緊,就是五六年。

        但那會兒他挺孤獨的,因為此前他還經歷了太多蹉跎起伏,在音樂路上。

        “我初二就不上學了。所以,只算小學學歷,沒一點文化。”他很淡然地說。那會兒,15歲的他喜歡到中學門口的小攤子、音像店閑逛。“音像店里當時賣VCD,我就心血來潮,買了一盤碟片,但到家里反復播放都沒圖像,我很氣憤,就去找老板‘算賬’。對方說:這是CD,沒有圖像很正常。”

        就是這次陰差陽錯,影響了他的一生,“這個CD里,有竇唯、何勇、崔健,有爆漿、黑豹、唐朝樂隊等。”他露出欣喜的表情:聽完里面的歌,我完全被震撼了!這種演唱形式、歌曲風格,跟他以往聽的完全不一樣。“跟很多孩子一樣,我小時候喜歡聽流行歌曲,偶像是任賢齊,他的《心太軟》、《傷心太平洋》等,我都能唱幾句。但自從聽了那盤搖滾CD后,我徹底被它迷住了。”他說,何勇的《垃圾場》給了他最初的啟蒙,“我們生活的世界,就像一個垃圾場,人們就像蟲子一樣,在這里邊你爭我搶,吃的都是良心,拉的都是思想。”

        每句歌詞都像重拳一樣擊打著他年幼的心。

        他覺得,自己要活出自己的態度,起碼不能再“沒心沒肺”。

        但那會兒,他的家庭卻沒給他提供足夠施展音樂抱負的天地———父親在他7歲時就跟母親離婚了,他從此跟母親相依為命。與此同時,他對學習的興趣愈漸減少,他覺得自己不是讀書的料。“初二沒上完,我就索性退學,外出打工了。”他干過很多工種,這是他引以為豪的一點,因為這代表著滄桑和閱歷。“電焊、塑鋼門窗、組裝工、服務員、保安……”他如數家珍,帶著笑意。

        他沒丟失自己的音樂夢。“2003年,我在家具城當組裝工,樓下的大華商店里,時常有藝術團的老師敲鼓。那會兒我就想學敲鼓。”他回憶道:我去跟師傅求教,是否收徒?師傅說:給400塊錢包會。“包會”概念他不懂,就努力工作攢了一個月才攢到400塊,接著學了一個月,“基礎就擺在這了”。

        這點打鼓的基礎,對他而言,像是音樂路上的“導盲棍”,他慢慢摸索著前進。不久,機緣巧合,他參加了樂隊。“我們家所在的西小區有幾個同齡人,組了個樂隊叫‘彩虹’。但當時已經因故走了一半,只剩兩個人了,一個主唱大超,一個吉他手小強。”他清晰回憶起“出道”的經歷:“我路過他們住處,看到他倆在自家的小儲藏室里排練。我就循聲走上去偷摸著看。誰知,大超竟然是我表哥同學。”當時,做音樂的沖動頂著他的腦門,他就自告奮勇,“我也想玩樂隊,我學過打鼓,能讓我加入嗎?”

        巧的是,樂隊正好缺個鼓手,帥帥就這么愉快地加入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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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莫欺少年窮

        可想不到,樂隊重組沒多久就解散了,帥帥將之歸因為“見光死”。

        實際上,剛重組那會兒,他們仨在自己的音樂天地里“撒了歡地玩”,“他們倆還在上學,只有我在工作。”所以排練時間全在放學、下班后。這對于追尋自由的少年們而言,無疑是一段快樂時光,但日子卻過得“跟狗一樣”。

        他們在火車站旁的小河邊租了個破爛車庫,用作排練房,但排練費、器材費、房租等對于三個毛孩子而言,無疑是一道巨大障礙。“買個镲片我都要攢上一個月的錢,那會兒家里人也不理解支持我們,全靠我們打工賺零用。以至于我們租的房子一年800塊房租,也要三個人努力湊才能湊夠。”

        “誰沒個蛻變的過程?”每每此時,帥帥總是拿《北京雜種》這部地下搖滾電影作為自己的精神支柱———片子他已經看過許多遍,那粗糙劣質的膠片影像,令有著“懷舊癖”的他著迷,而片子里的搖滾樂手、畫家、藝術院校學生、混在北京的浪子,這群“由著性子活的社會異己分子”又是那么有范兒,即便他們為熱愛的音樂奔波,沒錢買樂器,到處被趕著搬家,甚至住到建筑工地上,但起碼“活得有想法。”

        但有時候,一廂情愿地自視甚高,又暴露了他們井底之蛙的特質。“一次,一個在網上認識的南京樂隊邀請我們參加他們的交流會,前提是提供一張自己的音樂domo(小樣)。我們興致盎然地給他們寄去了小樣,隨后就趕到南京參加聚會。”他說。

        這成了他們樂隊解散的“導火線”。

        “到了南京后,我們仨都被嚇到了。首先是他們的器材,個個萬元以上。再看我們,個個千元以下,連我的鼓都是花七百塊買的二手的。”“樂器比人家低了不知多少個檔次,更甭提音樂風格和質量了。”他唏噓一聲:在人家面前,我們就是井底之蛙啊,成了被嘲笑挖苦的對象。

        好在,他們接觸了很多全國各地趕來的樂隊,一些先鋒理念、創作欲求等,都被他們一股腦吸收了。他們的思維一下子打開了,原來外面的樂隊是這樣的。大超禁不起打擊,返回連云港后隨即宣布解散樂隊,打算北漂,他和小強自然而然也分道揚鑣了。“你知道嗎,當時那個南京的樂隊叫olddoll,現在是華東地區的老大了。”

        他覺得造化弄人,老天有些“欺少年窮”。

        “我們怎么就能輕易服輸呢?”帥帥微信圈的配圖是一個“草臺班子”在表演的情景———一個鄉村少年模樣的表演者,在將一串類似爆竹的東西放在自己胸口,炸裂得到處是煙霧,他的表情看不甚清,約莫有些痛苦,整體充滿了“胸口碎大石”的戲謔感和“鄉村非主流”的草根氣,簽名叫“莫欺少年窮”。

        當然,他有時也會強裝一種腔調,以此掩蓋自己的頹喪與失落。比如這兩年,他一直想買條迷彩短褲,剛在一個店里看見一條吊牌579元,手很自覺地就松開了,短褲掉在了地上,服務員很不友好地朝他翻眼,氣氛特別尷尬。“我這人小心眼要反擊,就撿起來說了一句:便宜果然沒好貨,這質量也太差了。掉頭就走,抓緊走。”

        但他“不認窮”,樂隊解散后的幾年間,他借助打工的機會,背著把吉他“流浪”于全國各地,玩著他的朋克搖滾,期間他又組過幾次樂隊,甚至跟外籍歌手都有合作,但始終渾渾噩噩,漂如浮萍。他沒放棄對音樂的追逐,反而在行吟的過程中,慢慢接觸到了“民謠”這一新的音樂形式。“我好像找到了人生的一個支點。”

        他喜歡古巴的一部紀錄片《樂滿哈瓦那》,看完后哭得稀里嘩啦。導演關注了一群早被人遺忘及冷落的古巴藝人,而隨著電影的熱賣及專輯CD的出版,重新被人提起。世人仿佛自睡眠中蘇醒,再次看見、聽見古巴,了解了古巴音樂動人的魅力。“我總是將自己幻想成被遺忘的人,想起某一天,大家能夠重新記起我。”

        ■ 一瞬間就會很悲傷

        他回到家鄉,想開個民謠酒吧。

        酒吧是前年建的,而房子初始是朋友的,“那段時間,朋友想轉讓,我閑來沒事,就借了10萬塊錢把這酒吧開起來了。”這間酒吧里,簾子、收音機、縫紉機等小物件,以前全沒有,現在都是為了契合懷舊、民謠主題而出現,巴西朋友送他的沖浪板高掛在格子櫥上,記錄著他們曾經飛揚的友情。

        “之所以起名托兒所,就是想把這塊地方視作我的精神家園。因為現實總是那么殘酷,我總不想過早面對。”帥帥十分推崇著名民謠歌者萬曉利,對他的作品《走過來走過去》有著近乎膜拜的執念。“萬曉利就像《皇帝的新裝》里那個小孩,童言無忌,把我們裝傻充愣不敢面對的現實直接袒露給我們。”他喜歡萬曉利句句箴言般的歌詞:“這個文明的社會里,你必須要有錢,可我下崗了”、“這個世界被我們糟蹋著,一片混亂,一片虛偽沒有原則”、“生活雖富裕了,可精神卻空虛了”。

        這些簡單的或說或唱,使他敏感的心旌總是蕩漾起綿綿憂傷。所以,他盡力活得像萬曉利———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坐著,一扇窗一杯啤酒,足矣。不需要形而上形而下,只需要一把琴,輕輕地哼起那些被遺忘于角落的塵埃。“但必須承認,生活教會了我們偽裝,變得世俗、庸俗、媚俗,與這個世界、社會、這個樓下的生活無縫銜接。”

        曾經,他跟外籍樂手日本人組了樂隊,變成主唱。“日本人是貝斯,一個叫毛妹的唱歌打鼓。”但有一天,毛妹突然不想玩了,想掙更多的錢,他很傷感。后來,小強也漸漸走上了靠唱“口水歌”賺錢的道路。他很失望。“聽音樂和做音樂是兩種完全不搭的類型。”他說,“聽音樂你可以選擇隨機鍵,搖滾、民謠、小調等,隨便聽。做音樂卻要比它強一萬倍,如果是我喜歡的,我必須做,我們風格必須一致,幾個人同時喜歡某種風格,才能做得起來,否則就容易出岔子。”

        他說,小強去商場駐場賣唱賺錢,最后以此為主業,跟他的音樂理念背道而馳。“我追求純音樂理念,天然地帶著某種思考性、批判性,我們只是和南廣場里跑步的大爺大媽一樣,只是因為喜歡,單純地喜歡,不想摻雜一絲功利。”

        他與小強徹底分道揚鑣,也因此,從來沒有將自己的酒吧視作盈利場所,反而會貼錢邀請全國各地的民謠歌手前來表演,甚至還有知名歌手,包括趙牧陽、茉莉僧、花粥、馬頔等一水的民謠屆“精英”,并從他們身上獲知某種獨屬于民謠歌手的氣質和品行。“歌手花粥受邀來我們這兒,夜里一點才到,我問他吃什么?他說有什么吃什么。有餃子。行,就吃餃子。”他很隨和,沒架子。“我個人比較喜歡馬頔,就是爆紅歌曲《南山南》的原作者,我們是好哥們。他來港城之后,我帶他吃的涼面,我們深聊了一些。”

        “馬頔很低調,不像有的人出了名之后,就跟中了500萬一樣,開始不屑于跟你交流。但他很隨性,還尊你為兄長。”馬頔說,“帥帥哥,我怎么紅的,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別跟外面學壞了,簡單就行。”當然,帥帥也幻想自己有一天能紅,“不幻想就太虛偽了。”但他與馬頔有著同樣的理念———不喜歡將民謠變得太娛樂化。馬頔曾評價現在的選秀節目“不能免俗”,“即便它對民謠的推動很大,但是太娛樂化的東西,我不喜歡。”

        帥帥寫勵志的東西比較多,“我寫得最好的是給父親的《醒醒吧,父親》,打過榜。”單親家庭的孩子,天然有著家庭創傷,但他敢于直面,并從心底愛著自己的父親。“小時候,我爸爸特不著調,吃喝嫖賭。雖然沒管過我,但是,我仍希望他過得好,于是寫下這首歌,在每年的父親節放給自己聽。”

        “真正的好歌可以三分鐘一揮而就,那是情感的噴發。寫給我父親的那首歌,從作詞、創曲、編曲就花了五分鐘。”此后,他小姑偶然聽過,并打電話給他安慰,他哭得很兇。而最近,一個朋友談了6年的女朋友分手了,次日早上另一個朋友發短信給他說離婚了。他心情壓抑,想寫首歌祭奠一下,“寫了一半歌詞,我交了11年的女朋友也跟我提出分手,因為,你懂的。”他面無表情,“這首歌當晚一次成形,叫《各自安好》。”

        有某一時刻,他覺得自己瞬間長大了,生活的枷鎖已經不容他再以“青春、理想”的名義去揮霍或索取,雖然他早已而立。他想到了傳記電影《尋找小糖人》里的羅德里格斯,“上世紀70年代,還是拆遷工人的他,在發行了兩張反響一般的專輯后,便在流行樂壇銷聲匿跡,但千里之外的南非,他的歌卻影響了一代人。”

        他再次捋了捋自己的頭發,帶著混不吝的語調,調笑著說,酒吧轉手后,他或許也會銷聲匿跡,但是,“我總是天真地幻想自己的歌曲能在某個隱秘的地點、人群里傳播開來,只是我不知道而已。那時候,我可能還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干著拆遷工人的苦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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